近段时间以来,湖南大米不时被检出镉超标,“鱼米之乡”的米农们,为卖不动的“镉米”愁断了肠。
事实上,不仅是湖南,遍及多个省份的大米“镉超标”,再度给人们的餐桌安全敲响了警钟。
南京农业大学农业资源与环境研究所潘根兴教授指出,稻米镉超标,根源于种植水稻的土壤中重金属超标。国土资源部紧接着指出,我国正在绘制土壤重金属污染图。
土壤“生病”了该怎么办?土地修复由此进入大众的视野。
据估算,让“中毒”土壤“重生”的土地修复行业,到十二五末,即将进入千亿元产值大关。
“2011年4月,正式入场,开始场地调查;
2011年10月,完成场地调查和风险评估报告,制定修复方案;
2012年2月到5月,现场土壤和地下水修复工程实施;
2013年4月,地下水监测第10个月,水质稳定;
……”
整理完一份厚厚的报告,北京建工环境修复有限责任公司高级工程师李书鹏的脸上,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。
“又一块难啃的骨头被攻克了。”换句话说,又一块场地变污为绿,解除了环境风险。就像生病的人通过治疗能转危为安,“生病”的土壤也能利用“手术”焕发新生。
望 “病症”轻重
先看过往“病史”
据世界银行2010年发布的《中国污染场地的修复与再开发的现状分析》报告,中国土壤污染的产生可以追溯到上世纪“大跃进”时期一些高污染工业企业的建设。当时,大多数工厂建在城市的周边地区。如今,这些生产历史悠久、工艺设备相对落后的国营老企业,经营管理粗放,环保设施缺少或很不完善,因此造成的土地污染状况十分严重。有些场地污染物浓度非常高,有的超过监管标准的数百倍甚至更高,污染深度甚至达到地下几十米。
“场地修复的影响因素众多,场地污染物的种类、性质和浓度、场地的水文地质情况、未来开发规划、修复周期长短等,都是需要考虑的。有时候,一块场地的污染物可能有几十种。有时候,场地土壤的污染还可能引发地下水污染。”提起场地修复,李书鹏一脸肃穆。作为国内进入土地修复行业的首批工程师,李书鹏亲历了这个行业从不被认识到被广泛重视、从粗犷修复到绿色可持续修复的艰难历程。
“就像中医看病讲究‘望、闻、问、切’,判断场地污染轻重的第一步也是‘望’,就是场地调查中的资料收集。”李书鹏表示,工业场地转变使用用途前,场地调查是必要一环。
场地调查,就是对土地是否被污染以及污染情况进行调查,评估污染物的风险水平,从而制定修复目标。具体到资料收集,调查企业要去和场地上的生产企业沟通,甚至和企业员工交谈,了解过往的生产历史和泄漏历史;要去环保部门查阅资料,查看场地是否曾发生过污染事故;查看现场设备的运行,初步判断现场哪些位置可能会有污染。
“比如,我们2011年接手的A场地,是个工业企业的生产区。通过前期资料收集,我们初步判断土壤里可能有重金属污染,并且极有可能伴随有地下水污染。”
闻 场地调查
1米1米地取样
判断出土壤中有重金属污染,可究竟是哪种重金属污染、污染到了什么程度,可就不单是嘴皮子的功夫。这就进入了“闻诊”——现场取样。这是场地调查的第二步,也是最关键的一步。
李书鹏仍以A场地为例,向记者描述了取样全程。首先,工作人员进入场地,综合考虑构筑物的情况,以20米、20米的标准间隔,布出样品采样点位;其次,设置土壤钻空和地下水监测井,采集地下水和土壤样本;接着,把样本送去第三方商业实验室检测,分析污染物的种类和浓度;最后,根据分析结果,进行二次补充布点、取样分析,以确定污染的空间分布。
“场地的情况千差万别,几乎不可能通过一次取样就能做完,一般都是第一次布点较疏,再逐步加密、加深。”李书鹏告诉记者,他遇到过的最复杂的场地,曾先后进行过4次取样调查。
“现场取样可是个细活儿。”李书鹏介绍,为了确保样品的代表性,操作人员需要不同深度的土壤,所以就得1米、1米的采集。第1米的土壤被挤压进钻杆的内置塑料管后,将钻杆取出,换上1米的新塑料管,重新打入第2米的土壤,如此循环往复。也就是说,10米的土壤层,就得操作10次。
李书鹏记得,2006年国内刚开始探索土地修复时,还曾使用过工程勘探钻机去采集样本,测出的数值往往也并不准确。这几年,随着经验的积累和专业环境修复设备的引进,技术能力也上了一个大台阶。
切 确定方案
“离场”是个难题
2011年10月,经过半年的场地调查,A地块被检测出六价铬严重超标,个别采样点的最大浓度甚至达到1500毫克/千克;而随着六价铬的不断迁移,地下水也同时受到污染,检测出的六价铬浓度最大值为70毫克/升,超标千倍。
随后,李书鹏带领团队成员制订了修复方案:土壤采用原地异位修复,污染源不离场,六价铬浓度的修复目标是100毫克/千克;地下水采用原位生物化学还原修复,六价铬的修复目标是0.05毫克/升。
“目前来看,场地修复中选择原地还是异地处理,渐渐成为一个探讨焦点。”李书鹏介绍,原地处理是指将污染土壤挖出来后直接在原场地处理,而异地处理则是将挖出来的污染土壤运送到另一个处理场地。理论上看,因为涉及到污染土的运输和污染土对去向地的影响,异地处理的监管风险要高于原地处理。但有些时候,业主方很晚才启动修复,留给修复的工期短,可选择的处理工艺少,最终不得不采取将土往外拉的异地处理方式,“所以,我们也呼吁业主方,能提前介入场地修复。”
治 水质监测
至少需持续一年
有了修复方案后,对污染土地的修复才算进入实操阶段。
“只要严格执行工艺要求,目前的修复技术还是值得信赖的。”李书鹏举例,A场地的土壤修复,就是采用了生物化学修复的方式。而地下水修复,则是用高压喷头钻杆,将药剂喷洒到地下饱和层,“使用哪些药剂,可不能拍脑袋。我们会先在实验室做技术小试,观察药剂的修复效果。”
2011年12月,A场地的土壤修复完成;2012年5月,地下水修复也完工。不过,这可不意味着修复工程的结束,还有漫长的持续监测等待在前方。
“您看,这是2013年4月的地下水监测数据,六价铬浓度已小于0.05毫克/升。”每隔一段时间,工作人员都会返回原场地,取样分析地下水质情况。
最后,经过环保局验收,出具验收报告,历时2年的修复才算告一段落。
难 场地气味
会挥发到界外
“您长期呆在污染环境中,不会担心自身安全么?”听完“安全”的疑问,李书鹏笑了笑,“风险无处不在,只要做好防护措施,场地修复中的风险是完全可控的。”据其介绍,工作人员在进场前,会根据场地污染物的不同,确定防护等级,佩戴适宜的防护用具。
李书鹏告诉记者,更让他犯难的是场地的气味问题。有时候,因为场地很大,修复时间有限,开挖中没有办法做到完全封闭处理,虽然采用了减少开挖面积、喷洒气味抑制剂等方法,某些气味还是会挥发到场界外。“有些污染物的味道较大,但浓度并不超标,这就需要公众的理解。”
北京晚报